【蔺相如视角】《辰升斗转》-0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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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史向·
一切便似蔺相如揣测的那般，赵王虽面现愠怒，却终未对伏地痛悔的缪贤施以重刑。
经得此事，缪贤对蔺相如感激万分，知他有进取之志，便更常与之言及国事近况。打孟尝君来赵，力说君王出兵救魏至东境伐齐之大捷，朝政的诸多细节皆入了蔺相如的耳中，这于他而言自是不可多得的财富。
因怕蔺相如平添担忧，缪贤平日会不住强调时机未至，但凡有合适机会，必将与他铺平一条发迹之路。每每听得解释，蔺相如都只含笑相应，并未有所焦虑。
毕竟他很清楚，如今离梦中的未来已不过咫尺之遥，又何惧这破晓前的片刻寂夜呢？
转眼春来秋去，又一年光阴匆匆流逝。
这日，蔺相如在亭中捧书闲读，忽闻一阵步声渐近。抬头觅去，便见一名宫侍由同舍之人引领，正向山亭而来。
蔺相如怔了半瞬，连忙起身相迎。
宫侍看着面前之人，经得问询确认，点头轻笑道：“王上召见，烦请先生随我入宫吧。”
王上召见——？！
四字一句，直直戳上心头，使蔺相如瞳色骤亮，心潮迭起。
只见他用略显颤抖的声音颔首作诺，匆忙整衣肃冠，又与同舍留下一抹兴奋的眼神，随即大步随宫侍而去。
路上，蔺相如试探地询问起传召原因，便听宫侍言说早时有秦使进宫觐拜，欲求君王前时新获之宝，君王传召群臣共议，竟商讨了整整一下午，至今犹未散会。
听完宫侍的介绍，蔺相如才恍然发觉日头已近黄昏时刻，若按平日来说缪贤已该回府了。
新获之宝？是了，近两月前确有荆璧现赵的消息。而且像宝璧如何剔透无瑕，又如何举世无双的种种话题也一度在市井间传得沸沸扬扬。
但据缪贤透露，赵王自得璧在手，只是稀罕了三五天的功夫，便渐无了兴趣。想来赵地贸易发达，繁贵物什实不胜数，赵王如此反应倒也算不得奇怪。
再稀世的奇宝，终究，也不过是个物件罢了。
而今秦使远至邯郸，难不成全无它事所请，单单为求此璧……？
蔺相如微微锁眉，结合起以往积累的记忆快速分析局势，为将到来的挑战做着最后准备。
“先生，王宫已至，下车直行便可。”
一声呼唤，将蔺相如从深层思绪中拉回。他定睛作望，眼前果有玉阶遥遥，直通宫阙。
“多谢。”
蔺相如走下车驾，伫立半刻，暗暗抚平心头杂念，便就踏阶而去。
王宫内，赵王何与数名重臣安坐于各自位席上，目光则齐聚于门外。
不一会儿，步声渐近了，即见一蓝袍人影跨过门坎，快步行至主位前方，款款作拜。
“宦者令家客蔺相如拜见君王。”
侍立在侧的缪贤缓缓舒气，得意之余，脸上也尽是欣慰笑容。
“你家主人可是夸赞了好久，说你头脑缜密，行事机敏，乃不可多得的能才。”
赵何那和润的语声在蔺相如耳畔响起，与他原先的想象倒是相差无几。
“是主君谬赞。”蔺相如将头愈发低了些。
赵何见状也未再多度量，便直接介绍道：“秦王来使，言欲以十五座城池换寡人新获的美璧，先生认为此局何解？”
十五城？蔺相如瞳孔微微一缩。他虽已料到秦使此来必无实意，却未想陷阱竟会摆得如此明显！……也怪不得君臣共议整日，至今未见结果了。
经得片刻功夫的检索思忖，蔺相如稍扬眉头，启唇答道：“自秦国去年尝过林中之败的滋味，便终日耿耿于怀，视赵国若切肤毒针，如年初祁、兹氏二邑之失便是实证。秦王在如此的局势下遣使求璧，扔来的还是这般大的诱惑，其意图已是不言自明。
“若此番回绝秦使，虽可暂避交锋，却也示秦以弱，更将引诱秦王滋生犯赵之意，实非明智之策。故，此局不可不入。”
赵何眯了眯眼，轻声追问道：“那倘若秦王强取宝璧而不献城，该如何？”
“此确是最大的难题，所以王上更要慎择一勇士为使。”蔺相如的神色变得果决起来，“若秦王肯履约付城自是正好，若秦王强留珍宝欲欺辱于赵，也可护璧归返，以保国威无缺。”
听到这里，赵何已暗暗明白了什么，嘴角泛起笑意，故意复问：“那依先生所言，敢问国中何人可往？”
蔺相如躬身作礼，朗声道：“若王不弃，相如愿为君王分忧，奉送珍宝赴秦，誓保十五秦邑与和氏之璧，必有一者将完整还于君王案前！”
话语掷地有声，而蔺相如的眼神更显坚毅和自信。
——毕竟，要真有旁人可担此任，自己就断断不会出现在这里了。
而赵何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凝视着面前行礼的男子，端详之中，他的眼神不觉愈显深沉，似要看穿一切。
……
“好。”
终于，赵何开口允诺了这番自荐。
蔺相如心间骤悦，不由惊喜地抬起头，望见了前方的君王。
赵何着了赤色常袍，气质颇是温和雅致，却有一双眸子皓皓有神。这与蔺相如预想的样子较为接近，不过赵王倒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年轻一些。
“寡人便封先生为赵国特使，持宝璧赴至咸阳，与秦王一较锋芒。”赵何稍顿话语，微微显出好胜之色，“愿先生能实现方才所言的情景，好教秦廷知晓我赵邦非是无人，更不会任由他肆意地戏耍和欺辱。”
“相如谨遵王命，此行定不负所托！”
“嗯。”赵何满意地点头，微微侧目，“荆璧这会正留置在行宫，将它取回尚需些许功夫。还请先生先回去暂候几日，待诸事俱备，再迎璧西行便是。”
“诺，相如告退。”蔺相如颔首应罢，与赵何行礼告辞，款步退去。
蔺相如往宫外行去，身后则仍是君臣间不断商谈的声音。
“廉卿你亲领一队去行宫吧，记得将那块璧好生‘迎’回来。秦王稷既已这般造势，寡人自也要郑重对待才是。”
“诺，臣明早便率队前往。”
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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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史记》各篇有记载前282年秦“拔”赵“二城”，但都失载其地，杨宽考证认为应是祁与兹氏，今从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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